沉默的房间里只有小口吸吮咖啡的声音，余言和被称作88式的女孩相对无言，外面的风沙似乎小了下来，应该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余言一口喝完烧杯中的咖啡，拍了拍大腿外侧，挠头说：“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是好好的走在街上，景色突然就变了，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连空气都那样陌生……找不到家，身上也没钱，还哭过鼻子，后来实在饿的不行，刚好看到城南那片工地招人，就去背水泥，挣了一顿饭钱。搬来这里以后，本来觉得大战过后百废待兴，也想要为世界出一份力，刚好看到重建计划有文员考试的通知，就想要去试一下，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要是考不上，就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打工，等挣够了钱再去大城市。我以前是当医生的……在格里芬的日子看不出来吧，到了大城市考个资格证，回来当小医生也不错。”
88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又摇了摇头，长发在脑后摆动：“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呢……当时大革命结束后大家都在庆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指挥官突然消失不见，还以为是参加什么活动去了，后来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又分散开到其他城市去找，还是没有，然后联盟成立了，大家都放弃了，就都觉得指挥官是去世了，就没有再找……啊，对不起，不该这样说……不过指挥官是医生我们知道的啊，为什么猜不出来呢，在S09区的那几年不是在专攻有关自律人形的救治学吗，G41啊，79式啊，还有好几个人受伤后的身体都是指挥官修复的，是很厉害的人形医师呢。”
余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着：“啊，是啊，是这样呢……那个，我感觉来到……啊不，是穿越到未来之后，有好些记忆都模糊了很多，记不大清楚人，就连格里芬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88式一听，连忙凑过来摸着余言的额头说：“是头部受伤了吗？难怪指挥官没有认出我，刚才还想问的……脑袋里面难受吗？会不会晕？有没有痛？”
胸部好近，能看到山谷啦！
余言只得手动压枪：“不痛不痛，就是莫名其妙忘记了一些东西，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的。”
88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指挥官没事就好，忘记一点东西没关系的，指挥官就是指挥官，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忘记。”
余言笑了笑，抬手看一眼表，七点十分，平时这个时间的话连碗都洗过了，现在却粒米未进。
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肚子却突然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88式连忙站起来：“啊，对不起，光顾着说话了，指挥官还没有吃饭吧，早上买了菜和肉，我去做饭，一起吃吧。”
余言连忙道：“哦，好，那个，我会做饭，也来帮忙吧。”
“不用呀，不用，指挥官你坐着就好了，我一个人能行，很快的。”
“哦……我不是很饿，你不用着急啊。”
88式慌慌张张的跑进侧面的房间，那里有管道通向窗外，应该是厨房。
十多分钟后，88式端着一盘醋溜土豆丝和清炒白菜走了出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一个劲儿的脸红，余言整理了一下，清出一片地方，两个人搬了椅子坐在一起，就着午后买的馒头吃光了菜。
味道不坏，但也没有特别惊艳的感觉，咸淡掌握的还行，但总体来说普普通通，拿出去开馆子可能会有些风险，后来不久得知88式只会做三样菜，外加一个番茄炒蛋，开馆子便从有风险就变成了不可能。
吃过饭，时间也不早，余言道了别，拿起自己的防沙面具和披风，走到门廊处，向跟过来的88式点下头，便打开门走了。
外面的风沙确是小了不少，顺着街道望过去都能看见集市的棚顶。头顶云霞漫天，落日只剩余晖，不见其形。
原来自己早已接触过这个世界，只不过是晚了一点而已。
余言匆匆赶回家去，拿起笔记将一切有用处的信息都记了下来，就像是当初刚接触到那个游戏后彻夜不眠做出的攻略一样，久久不能平静。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开始游戏呐。
……
余言走后，88式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墙壁上的地图出神。
虽然已经五十多年没有见过指挥官了，但指挥官就是指挥官，做了他的人形，那就只能是他的人形，一辈子都是。
还记得大革命结束之后，第三代的人形终于获得了公民权利，可以和人类一起生活，但相对应的也失去了批量生产和私自建造的资格，制定了一系列的人形建造法规，不过那都没有关系。
紧接着指挥官突然消失，大家从胜利的喜悦中惊醒，急慌慌分散开来寻找，但什么都找不到，就连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有。
直到联盟成立，都没有找到。
后来失去了希望，指挥部也从大家的精神支柱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地方。那个时候的大家总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是和指挥官结过婚的人，成天哭哭啼啼，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又过了难熬的半年，最先提出要去别的大陆，甚至南极寻找的是UMP45，她平时总是一副嫌弃指挥官的样子，但现在却比谁都着急。不过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觉得不可能找得到。45不管这些，第二天就走了，一起的还有妹妹UMP9和HK416，甚至G11那个永远都睡不醒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不过也对，毕竟是同一个小队的，关系肯定要好。
第一个人走了，就有第二个，很快，M4A1带着一些人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德皇和李恩菲尔德也带着人往西走了，说是要去名义上的故乡看看，班长作为副官，留不住也不想留，便彻底解散了指挥部，和95她们去了北都。
88式还记得那天晚上，指挥部里面空空荡荡，宿舍，食堂，资料室，作战室里全都空无一人，除了班长和95她们几个外，所有人都离开了。班长在仓库里默默的收拾行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老了几十岁一样……虽然人形不会老，但这么形容一下也可以。
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是指挥官送的几件衣服，拿得走的资源和一些只属于班长的装备和存储器，里面是指挥部的一些信息。
88式走到班长面前的时候，后者已经收拾好了箱子，看她一眼，接着问道：“大家都找到合适的工作了，你怎么办，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88式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该怪班长，指挥官不见了，最伤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小小身材却担负着巨大责任的班长，但心意就是心意，是绝对无法被任何事情改变的，该做指挥官的人形，就一定要做，就算指挥官不见了也要做，又不是死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肯定不会是死了的。
问了班长，西北方向没有人去，因为居民实在太少，又有辐射的危险，便自顾自来到这里，每天用无人机和指挥部的私人卫星寻找着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或许希望，或许念想。
后来联盟成立，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好的兆头，结果又是十几年过去，直到再一次爆发战争，接着又是战争……
卫星被击落，无人机老化破损，和大家的联系一个接一个的中断，地图上标注了红色叉号的城市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世界安静了许多，问了小镇上的人，发现战争打完了的同时，也把人类的文明给打烂了。
那天晚上哭了很久，想和班长聊两句，但联系早就断了，想和指挥官说说话，但那只可能发生在梦里。
后来重建了小镇，后来镇子外好远能听到火车的声音，后来有人过来自称联盟政府，把她的屋子改成了通信站，能给别的城市发电报。
再后来，一个人突然出现，面带笑容打招呼说：“你好，我叫余言。”
天色逐渐变暗，对比之下显得明亮很多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电流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将88式从做梦般的幻想中惊醒。
突然想起来班长临别的时候给了自己一块存储器，里面有09区的全息地图和通往各个区域的道路，哨站信息，但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张指挥官的正面照片，是过春节的时候照的，穿着红色的唐装，戴着奇怪的帽子，不过很帅。自己看过几次后便放进了真空低温储藏箱，因为害怕芯片氧化，数据损坏，通信站里的电脑是不能接入这种老式存储器的，唯一的念想千万不能有事。
88式这样想着，放下烧杯走到地下室去，打开正中的试验台下面的老式传动保险柜，将一米高的正方形真空低温储藏箱提出来放在台面上，下面有接线连接到太阳能插座，还有大功率的备用电池，防止低温失效。
按下把手，空气涌入，打开储藏箱，最下面的一层放着一块夹板，存储器就在里面。上面一层放着一只终端，是战前通讯用的那种，因为大战后整个世界的卫星都被摧毁殆尽，互联网也遭受了致命的打击，联盟正在慢慢养伤，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重建战前的基础设施，所以小城是没有接入网络的，这个终端也只能读取本地的资源，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88式将终端打开，插入存储器，熟悉的音效过后，操作系统加载完毕。
慢慢的翻着里面的文件，这些都是指挥部的记忆。据说09区在很久以前是铁血的地盘，是指挥官带着几个小队一寸一寸夺回来的，最终成为了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而且这之后，人类击败铁血的计划中指挥官也是重要的一环，战后还受到了联盟政府的表扬，得到了好几个勋章。再后来就是联盟内部混乱引起的世界大战了，席卷九十亿人口，全世界所有区域都加入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让全世界的人口数骤降到了十亿以下，有的区域比如11区，甚至被炸断了大陆架，整个沉入了大海……
88式连忙摇了摇头，将可怕的记忆赶走，手指往下飞快的划拉，直接找到指挥官的照片，毫不犹豫的点开，然后松了一口气。
呼，大战好可怕，快看一眼指挥官压压惊。
屏幕大约有两只手掌那么大，右边站的是白色旗袍，黑色丝袜，头上别着白蓝色花簪的95式。指挥官站在左边，微微侧身笑着看向镜头，身上是黑底红色的唐装，头上却戴着不伦不类的黑色圆顶礼帽，面庞看上去文绉绉的，不像是带领队伍战胜铁血的硬汉形象……
88式认真的打量着指挥官的面容，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突然站直，撞到了脑袋也不管，只是撒开腿跑出通信站，就连大门也顾不上关，左右看看，没有见到人影，便冲过宽阔的街道，直接从面前的铁架楼梯跑上去，拼命的敲打着房门。
“指挥官，指挥官？余言，余言！”
门向里打开，88式收不住敲门的动作，直接扑了进去，将前来开门的余言压在身子底下。余言的身高还算可以，一米七几快一米八，和一米六五左右的88式差的挺多，但88式往前这么一扑，整个人跳了起来，胸口直接怼在余言的脸上，口袋上的纽扣和拉链差点没把他硌死。
“啊——!”余言发出了一声惨叫，88式急急慌慌的站起来，害羞而且担心的蹲在他的身边，两只褐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余言的面庞。
余言痛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坐起身揉揉鼻翼，一头雾水的看着88式，挤了挤眼睛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刚才在说什么？”
88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涕泪横流。
余言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举起手想摸摸她的头，但又觉得不太方便，只得一个劲儿的问：“怎么了……你哭什么，还是说在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88式哭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眼睛，凑过来抱住余言的胳膊。后者全身一僵，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怎么回事儿？怎么搞的，什么情况，我要被熟人弓虽女干？还是她发现我在骗人？不对啊，不是骗人，是真的啊，虽然只玩过游戏啊……好近，好近！不要凑过来，我们才见过几次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88式听不到余言的心声，只是越抱越紧，越靠越近，两人大眼瞪小眼，鼻尖都要蹭到一起了。
“余言。”
“啊？嗯，怎么了？”
“指挥官。”
“嗯，发生什么了？”
“余言。”
“对，对……是我。”
“指挥官。”
“所以说什么鬼啊……不会是春天到了，动物们又到了……的时间？”
后面一句是在心里说的。
88式将脑袋塞到余言的怀里，额头顶着后者的下巴道：“原来你就是我们的指挥官，都怪我，好长时间没有看过你的照片，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明明感觉很熟悉，却没有发现，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生气？我生什么气……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没有生气，也不会生气的……你等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会生气呢，喜欢还来不及……”
乘机涨一波好感度，不过88式记得是满级满扩满好感的，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毕竟都过了五十年。
88式蹭了蹭余言的胸口，小声道：“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幸好我遇见你了，要是直到你去参加考试都没有认出来的话，不是又错过了吗？决定了，以后就一直跟着你，除了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余言心里一软，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摸了摸88式的头，轻轻摩挲着那对耳朵，柔声道：“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多多关照了。”
“怎么会……指挥官你看。”
说着，88式从怀中拿出终端递给余言，后者接过来一看，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这件红色的唐装好像是大三参加元旦晚会的时候穿得，黑色圆顶帽是在网上买的，后来没戴过几次，旁边这位……是95式吗，应该是了，当初为了抽她的皮肤，花了上千块钱，后来抽到了，就穿着这一身，先拍了张自拍，然后用游戏自带的照相功能把她放在身边，YY了好久，还在自助冲洗的机器上面洗了两张夹在课本里……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能看到这张照片，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将自己的前世今生链接在了一起。
看了一会儿，88式忽然坐起来说：“指挥官，我们去找班长她们好不好，还有其他人，她们肯定和我一样，很想指挥官的。”
“嗯，嗯？”
余言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一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史诗级SSSS任务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少年哟，这个任务的奖励可是100个老婆哟，你还在犹豫什么？
但是，狗蛋，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嘛，可能是柴刀分尸，头颅过海啦。
惊起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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